✨阿吹

《他曾途径江湖》

 

故事就从初到江湖的少侠说起

 

少侠出门不利，钱囊被偷儿顺走了，被驻扎在当地的派出所民警天小策同志找了回来。

天小策说心这么大把钱囊别腰后，给偷儿改善生活水平的爱心人士，我近年来是很少见着了，少侠虚心请教道放哪儿比较安全，天小策道放我这最安全。

少侠嚷道你们领导在哪儿，我实名举报这位公务员不廉洁！

天小策捂住对方的嘴，阴恻恻道，闭嘴少年，你会惹怒我的。

少侠做了个呕吐的表情。

两个人追着打了一条街。

天小策是个当兵的，与少侠切磋后道，我这是打仗的路子，你要真想比剑，该去江南叶家的名剑大会见见世面。

少侠一拍大腿，名剑大会，我听过的！

 

于是六月下西湖，少侠没兴致看那十里荷花，背着行囊和从天小策那儿顺来的名帖便往山庄去了。

山庄正是人最多的时候。

少侠的身前排了很长的队伍，形形色色的人，形形色色的兵器，这还是少侠头一次见到这样多的人。

他们大多都锦衣华裳，系玉珏，束玄冠，佩神兵，身形挺拔，姿容姣好。

哇，这就是江湖人吗，少侠啃着饼想，这么有钱，跟村里话本里说的不一样啊。

轮到他时，山小居一翻名帖，眉头一皱，发现事情并不简单。

山小居说，这是天小策的名帖，不是你的。

少侠便道，他说要上班攒钱，把名帖让给我了。

山小居有点生气，一板一眼道，不是你的名字，你不能进去，让天小策自己来。

问小水便笑嘻嘻的插话打哈哈，问少侠那天小策攒什么钱呢，少侠便老实答了，说是要攒钱娶媳妇儿，他媳妇儿好像很有钱，不攒点下不起聘礼。

问小水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，山小居脸色倒是变了几变，终是和缓了些，把名帖递给他道，行了，看在你是新人的份儿上，进去吧。

少侠觉得江湖人真是善变。

 

名剑大会并不是一日结束的，光准备起来就要个小半月，少侠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，没名气自然也没什么应酬，便在江南随意晃荡起来。

这一得空，少侠便想起那没瞧过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了，问小水闻言自告奋勇，要带少侠去游赏一圈，两人收拾罢，便往瘦西湖去了。

他们去得正是时候，今日正逢七秀坊的赏剑会。

水榭台上有女子翩翩起舞，女子所持的双剑不似凡品，剑刃雪亮，舞动间似乎镀了一层流光，使得这剑舞英气中又带着一丝柔美。

少侠不自觉的看呆了，来送点心的七小秀便带着点得意的打趣他，怎么，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，喜欢上我师姐啦？

少侠礼貌的接了那碟子糕点，嘴上道，你师姐啥时候跳完，打架吗？

问小水乐不可支，纠正道，是切磋。

七小秀白了他们两眼，哼道，不解风情，待会让我师姐给你们都烫个头。

问小水顿时变了脸色，怎么肥四，跟我没有关系！我不要烫头！给他烫！烫个六红！

少侠：？

 

名剑大会期间，少侠交到了不少好友，许是因为他用剑的缘故，又尤其的喜欢纯阳宫弟子。

剑小纯切磋从不给人留面子，少侠每回都被打的鼻青脸肿，绕是如此，待伤好了他还是要挑战剑小纯。

这让天性冷漠的剑小纯多少对他有些改观。

今次又是被揍趴在地上，剑小纯下手一次比一次狠，这回少侠觉得自己险些要保不住这条小命了，脱力的赖在地上。

剑小纯皱着眉道，握着你的剑，起来。

少侠捂着流血的鼻子爬了起来，剑小纯这才满意了，收剑还鞘，坐回了石桌前。

气小纯便十分好脾气的给少侠处理了伤，又带着点歉意道，我师兄下手没个轻重，倒不是故意的，希望你不要怪他。

少侠捂着鼻子正想说不会不会，就听气小纯笑眯眯的又接了句，不过怪也没关系，反正你打不过我们。

少侠觉得自己很委屈。

好在气小纯欺负够了他，又抛出橄榄枝道，少侠根骨不错，来日若得空可来华山一叙，我再同你介绍几位师兄弟。

少侠便又高兴起来。

 

出门不带地图的少侠走错路了。

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怀着想去华山的心，绕了一大圈去到了雁门关，这大概也是份才能。

少侠走了很久，雁门关已入了冬。

没带冬装的少侠打着牙颤搓着胳膊，问站在门口的苍小云，这是华山吗？

苍小云觉得这是个傻子，他无情的击碎了少侠华山求艺的剑仙梦，并邀请他到帐内烤火。

少侠呵了口白气，表明自己一定要去华山的决心，苍小云便给了他张地图，告诉了他正确的方向。

少侠看见苍小云满肩头的白雪，犹豫着问，这么冷的天，你还站在这儿值夜，不会死吧。

苍小云觉得这傻子关心人的方式都很独特，他沉默了一会儿，说了句不会。少侠便又感叹道真辛苦，苍小云把地图塞进他手里道，职责所在。

少侠要走了。

少侠又掉头回来，对着站得笔直的苍小云问道，诶，你家乡是哪儿，要我给你家里人带句话不？

苍小云愣了很久，没有说话，少侠便一直站着等，等到新雪也在他肩头落了一小层。

我没有家人了。

苍小云这么说。

少侠觉得有点难过，那你有什么朋友，要我带句话不。

他执拗的想给苍小云一点儿念想。

苍小云似乎在思考什么，从怀里取了个佩囊出来，你帮我给长安的一个故人吧，不用说什么，他瞧见便知道了。

少侠走了。

苍小云仍在风雪里站着，直到少侠的背影逐渐缩成一个看不见的墨点，苍小云才轻轻叹了口气。

 

等少侠到长安时又已是开春了。

原来苍小云说的那故人，他曾在名剑大会里见过的，他抽出了剑，与霸小刀比试了一番。

霸小刀把少侠暴打了一顿。

少侠有点难过，时隔这么久，他的武艺似乎没有任何精进。

霸小刀安慰他，我天天和人打架的，肯定比你厉害些，正常嘛。

少侠委屈的捂着脸问，你是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吗？

霸小刀说是啊，你看我这走路火花带闪电的，黑社会的中流砥柱。

少侠打开霸小刀的名剑大会记录，两千五百六，胜率六十，再看看自己的，五百年了，还在十段，少侠觉得自己像个枯萎的狗尾巴草。

霸小刀瞧他情绪低落，便十分不好意思，掏出钱袋子小心翼翼道，要不我请你吃饭吧。他挠着头，指着不远处的酒楼极力诱惑道，那家的烧鸡可好吃了，不骗你。

少侠又不太难过了。

两人正说着话，少侠只觉得腰上一疼，被人撞得踉跄了几下。

撞人的那位立刻一迭声的对不住对不住，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凑上前道，兄弟莫生气！我请你喝酒！

少侠扶着腰摇头道，不用不用我没生气。

丐小帮抹了把脸，这可是好酒，我留着给七小秀的，你真不喝啊。

少侠忽的觉得江湖真小。

霸小刀翻身上马，对少侠道，皇城不能轻功，我骑马带你过去。

少侠便牵了自己的马儿，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道，不了不了，我家马儿要生气的。

霸小刀觉得他很有意思。

两人打马慢悠悠的走着，忽的有朵朵小花飘落到霸小刀身上，霸小刀勒住马头回望，只见江楼上倚着几位明眸皓齿的姑娘，正朝他掷花。

少侠惊奇道，哎呀这是倚红楼的姑娘，霸小刀你这么受欢迎的呀。

黑社会大哥脸红了，把头一撇，你胡说什么，快走，酒楼要关门了。

少侠便哦了一声。

富贵楼的烧鸡确实好吃，少侠拍着肚子打了个嗝，又将啃完的骨头递给楼前遇见的一只小白狗，那小狗便讨好的拿头蹭了蹭他的裤腿。霸小刀哟呵一声，把那只狗抱起来逗了逗，给少侠说道，他叫静静，可能乱窜了，有时候满城的人都看不住他。

少侠有听没有懂的哦一声，又想起怀里揣的佩囊，便小心的取了出去，递给霸小刀。

他还没有说话，却看见霸小刀的眼圈慢慢有点儿红了，他果然像苍小云说的一样，什么话也没问，只朝他说了声谢谢。

少侠忽的想起来，他还没问过苍小云的名字。

算了，少侠打了个嗝，我们江湖人不需要名字。

 

在长安度过的最后一晚，少侠遇到了刺客，还不止一个。

他原本酒足饭饱，睡得十分踏实，迷迷糊糊的却听见有人说话。

焚小影话里带笑，我道是谁，你也接了这个单子？

惊小羽却十分冷漠，懒得理他。

焚小影又道，不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。

惊小羽声音冰冷，那不如我先将你杀了。

焚小影笑了一声，你尽可以试试。

随即就是兵刃相交声。

少侠原本试图忽略他们，但是任谁房梁上有两个刺客跳来跳去打架都要受不住，少侠被吵的睡不着，一骨碌坐起来骂道，你们怎么回事啊！让不让人睡了！

 

少侠哭哭唧唧的坐在客栈里，边上的奶小毒在给他包扎伤口。

我就说了一句话，他们就打我，少侠觉得自己很委屈，他们说了那么多句我也没生气啊。

奶小毒翻白眼道，你还活着，就该庆幸了。

奶小毒使的劲儿有些大，疼得少侠嗷了几声，奶小毒嫌弃道，你怎么这么娇贵，忍着点，再鬼叫我让宝宝一口吞了你。

边上的呱太听话的呱了一声。

少侠敢怒不敢言的闭上嘴。

奶小毒满意道，诶，如今我救了你，来日你可要记得报答我哦。

一边喝粥的少小林坐不住了，他缓声道，女施主，行善不为求报。

奶小毒颇为不满，我可是救了他一条命，这辛辛苦苦的，求点报酬怎么啦。

少侠眼见两人要说个没完，只得躺在桌上装死。

 

离开长安后的少侠又一次偏离了路线。

山间下起暴雨，少侠被淋了个透心凉，心情却并不怎么飞扬，他扯着湿透的衣衫，想寻个山洞生火。

这七绕八拐的，教他撞见一位采药的人。

正准备采药归谷的离小经带着青箬笠，背着药篓，友善的邀请侠士到谷中避雨。

少侠闯进了一处世外桃源。

他被离小经领着，充满新奇的一处处观摩着，高耸入云的凌云天梯，百花齐放的茫茫花海，直插云霄的三星望月楼，少侠的眼里流露出藏不住的钦羡。

雨不止何时停了，日光暖融融的，熏得人直发懒。

花小间屈肘作枕，卧在石块间，懒散的出声道，你挡着我晒太阳了。

少侠这才惊觉自己险些踩到人了，他望着花小间，又捡起来他扔了满地的字画，仔细瞧了瞧，虽有些看不懂，但总觉得很美，便真诚的夸奖他。

花小间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，转里转笔将他手里的画一点，道，画是我画的，字是我的一位好友题的。

画是好画，字却是随手写的，当不起这个夸赞。

少侠便朝着声音的方向一看，却是坐在树上的莫小问出的声，他眉眼弯弯，笑得十分温和。

花小间又卧了回去，眯着眼睛道，人家夸的我，你凑什么热闹。

莫小问笑眯眯道，我可不像某人，表面光鲜亮丽，暗地里发际线岌岌可危。

花小间一点也不生气，躺在石头上道，师妹，莫小问说你戴假发。

边上捡药材的奶小花听见了立刻拍案怒道，是真头发！自然长出来的真头发！

莫小问好容易哄完了奶小花，这才转头对花小间微笑道，你可太无耻了。

花小间也回以温柔的微笑，彼此彼此。

艺术家太难懂了，少侠嗑着坚果仁心想，不过挺可爱的。

 

离开了万花谷，少侠终于找着了华山。

奈何弟子告知，紫霞在一次江湖寻仇里身陨道消，太虚亦离开华山云游去了。

少侠独自在山门站了很久，忽的觉得浑身发冷，心头一阵大恸，他与两人结交分明还似昨日的事，如今却再寻不见故友影踪。

他忽然觉得十分慌张，急急忙忙的下山去。

他到的每一处都似旧时到访，高楼朱阁颜色未改，然而每一处竟已不似旧时。

 

路过的山间多了一座无名冢

西湖的凉亭里只有冷透的花酒

望过的江楼已残破不堪

明眸善睐的歌女不见影踪

住过的客栈无人应答

寻过的青岩已闭了谷

 

浓烟呛伤了肺腑，少侠在大火中醒来。

老侠客的梦醒了。

他静静的躺在床上，听着火舌舔舐木梁的声音，就像那些如梦似幻的经历都被火舌尽数吞噬了一般，老侠客闭着眼睛，他忽然想起，那是自己最年轻的时候。

他与他结识不久的江湖朋友们，相聚在扬州的城门口，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般，对什么都充满新奇，他摸着城门的石狮子，轻声嘀咕了一句。那句话其实有些羞耻，但少侠说出口后，便觉得胸中充满豪情快意，仿佛已经置身在这风雨飘摇刀光剑影的江湖之中。

他将腰间的剑拍了拍，朗声道，“江湖！我们来了！”

老侠客有些想笑，但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，他手边还放着经年所持的佩剑。

江湖未改颜色，然而少年与刀剑都已老去。